她们终于被看见已经沉默了400多年，| art - 广角艺术|
近几年，女性艺术和艺术家在艺术史和市场中的价值被重新定义，2022年，第59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策展人塞西莉亚·阿莱玛尼(Cecilia Alemani)成为威尼斯双年展历史上第5位女性总策展人。同时，此届双年展以女性和跨性别艺术家为主，在展出的213位艺术家（和团体）中，约九成是女性，呈现“对于男性在艺术史和当代文化史上占据中心地位的深思熟虑的重新思考”，这也创造了双年展历史上的纪录。
“赛博格的诱惑”，“梦想之乳”展览现场，威尼斯，2022
摄影：Roberto Marossi
在此之后，我们能够看到，全世界范围内，举办了很多女性艺术大展，其中就包括2023年2月，在伦敦泰特美术馆举办的《女性的反抗！——英国的艺术与行动主义（1970–1990）》。这场大型展览对其丰富的藏品进行10年来的首次全面重新悬挂。此次重新调整展出的作品，是泰特美术馆致力于实现藏品多元化并赋予伟大女性艺术家在美术馆内拥有更重要地位的承诺的一部分，这也标志着泰特美术馆在126年历史上首次展出的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中有一半来自于女性。
Gina Birch《3 分钟尖叫》1977 ©Gina Birch
女性的反抗！——英国的艺术与行动主义（1970–1990）
伦敦·泰特美术馆
时隔一年，泰特美术馆又一次举办了一场女性主义大展，而这次展览相比《女性的反抗！——英国的艺术与行动主义（1970–1990）》，则有着更大的“野心”。这个展览名为《现在你看到我们：1520–1920年的英国女性艺术家》（NOW YOU SEE US WOMEN ARTISTS IN BRITAIN 1520–1920）。如题所言，这个群展描绘了一段女性画家从不被认可到被公认为专业艺术家的旅程，这段旅程她们走了400年。在这个展览中，也能够看到，勇敢的女性艺术先驱们是怎样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后代铺平道路的。展览将持续到2024年10月13日。
《现在你看到我们：1520–1920年的英国女性艺术家》
展览现场，伦敦泰特美术馆
Photo © Tate (Lucy Green)
展览呈现了100多位艺术家的作品，其中包括艾特米娅·真蒂莱斯基(Artemisia Gentileschi)、安吉丽卡·考夫曼(Angelica Kauffman)、朱莉娅·玛格丽特·卡梅伦(Julia Margaret Cameron)和格温·约翰(Gwen John)等知名艺术家，还有许多现在才被重新发现的艺术家。
《现在你看到我们：1520–1920年的英国女性艺术家》
展览现场，伦敦泰特美术馆
Photo © Tate (Lucy Green)
展览通过150多件作品，打破了人们对历史上认为女性艺术家是业余的刻板印象，掷地有声地告诉大家，她们有着取得成功的巨大决心；她们拒绝被束缚，并大胆地画出通常被认为是男性艺术家的题材，包括：历史作品、战争场景和裸体。
《现在你看到我们：1520–1920年的英国女性艺术家》
展览现场，伦敦泰特美术馆
Photo © Tate (Lucy Green)
展览的时间脉络的设置也颇具意味，从15世纪的都铎王朝的宫廷绘画缓缓展开。在列维娜·泰林克(Levina Teerlinc)和埃斯特·英格利斯(Esther Inglis)的手稿中可以看到英国已知最早的女性艺术家的自画像。
列维娜·泰林克是一位佛兰德画家，是著名彩饰手稿人Simon Bening的大女儿，她早期的职业和训练鲜为人知，在1545年得到亨利八世王室的邀请。
《现在你看到我们：1520–1920年的英国女性艺术家》
展览现场，伦敦泰特美术馆
Photo © Tate (Lucy Green)
展览的一个重点放在了17世纪和艺术史上最著名的女艺术家之一阿特米西娅·真蒂莱斯基(Artemisia Gentileschi)身上。
真蒂莱斯基被认为是17世纪最有成就的艺术家（而不仅仅是女性艺术家）之一。她早期的创作深受卡拉瓦乔影响。在一个女性很少有机会接受艺术培训或成为专业艺术家的时代，真蒂莱斯基是第一位成为佛罗伦萨迪塞格诺艺术学院成员的女性。
阿特米西娅·真蒂莱斯基
《朱迪斯和她的女仆》
布面油画，1618-19年
真蒂莱斯基的作品多以神话、寓言和圣经中的女性为特征，包括受害者、自杀者和战士。此次展览，展出的是她的一件自画像。
这件自画像的独特之处在于，真蒂莱斯基并没有描绘自己的正面相，而是正在执笔画画的工作像。这件作品在当时属于罕见的、大胆的女权主义主题，因为那个时期的女性很少工作，更不用说以艺术为工作了。
阿特米西娅·真蒂莱斯基
《作为绘画寓言的自画像》
布面油画，98.6 × 75.2 cm，英国皇室收藏
© His Majesty King Charles III 2024
《现在你看到我们：1520–1920年的英国女性艺术家》
展览现场，伦敦泰特美术馆
Photo © Tate (Lucy Green)
展览中，包括玛丽·比尔(Mary Beale)、琼·卡莱尔(Joan Carlile)、玛丽亚·维勒斯特(Maria Verelst)等女性艺术家的肖像作品也被涵盖其中。她们作为职业画家所创作的肖像画，在这个领域中，起到了开疆辟土的重要作用。
玛丽·比尔
《艺术家之子巴塞洛缪·比尔的素描》，面向左
布面油画，32.5 × 24.5 cm，1660
《现在你看到我们：1520–1920年的英国女性艺术家》
琼·卡莱尔作品展览现场，伦敦泰特美术馆
Photo © Tate (Lucy Green)
历史观点普遍认为，在西方社会中，先后经历了三次大规模的女性主义浪潮：第一次是在19世纪末，参与的女性主要来自欧洲国家。通过这次运动，欧洲女性获得了选举权、财产继承权、受高等教育权等基本权利；第二次是在20世纪初到20世纪60年代，其中心从欧洲转往北美，与第一次不同的是，第二次运动对性别的概念进行了挑战，从社会分工和角色的争取转向对文化、思想等一切领域的权利和权力争取；第三次浪潮是在20世纪70年代之后，又被称为后现代女性主义运动。通过这次女性主义浪潮，西方女性对性别概念、男性话语权，以及社会结构的本质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并试图解构和重建。
《现在你看到我们：1520–1920年的英国女性艺术家》
展览现场，伦敦泰特美术馆
Photo © Tate (Lucy Green)
在这三次浪潮中，女性获得应有权利的每一步走得都很艰辛，更何况将时间倒回400多年前的16世纪。从15到18世纪，欧洲大地上持续了三百年的“猎巫运动”是对女性的一次大规模迫害。这场运动背后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清除不符合男性权力规范和要求下的女性。而对于最早期的一批女性艺术家（画家）而言，虽然没有被残酷地迫害，但也是被归到违背社会期望的异类。
《现在你看到我们：1520–1920年的英国女性艺术家》
展览现场，伦敦泰特美术馆
Photo © Tate (Lucy Green)
18世纪，女性艺术家参加了英国第一次公共艺术展览。参展艺术家包括凯瑟琳·里德(Katherine Read)、玛丽·布莱克(Mary Black)，雕塑家安妮·西摩·达默(Anne Seymour Damer)，以及玛格丽特·萨拉·卡彭特(Margaret Sarah Carpente)，她是当时的艺术界的领军人物，但现在却鲜为人知。这次展览，也呈现了这些被历史遗忘和低估价值的女性艺术家。
玛丽·布莱克(Mary Black)
信使蒙西(Messenger Monsey)，1693–1788
Royal College of Physicians, London
Image credit: Royal College of Physicians, London
这个时代的女性艺术家通常被视为追求“女性化”职业的业余爱好者，她们的作品题材也被认为倾向于“女性化”，比如水彩画和花卉静物等。
玛丽·德拉尼(Mary Delany)
Rubus Odoratus
1772-1782，1897年大英博物馆藏
按照时间线索，展览来到维多利亚时代，这个时代见证了英国公共展览场所的大规模扩张。展览呈现了这一历史时期中，被批评家关注的一些女性艺术家的重要作品，比如伊丽莎白·巴特勒(Elizabeth Butler)创作于1874年的不朽之作《点名》(The Roll Call)。巴特勒的作品也促使评论家约翰·拉斯金收回了他关于“没有女人会画画”的说法。
伊丽莎白·巴特勒(Elizabeth Butler)
点名(The Roll Call)
1874, Royal Collection Trust, © His Majesty King Charles III 2024
亨丽埃塔·雷(Henrietta Rae)和安妮·斯温纳顿(Annie Swynnerton)的裸体作品，在当时也引发了普遍的关注与争论。
展览还探讨了女性与激进主义的联系，包括弗洛伦斯·克拉克斯顿(Florence Claxton)的具有讽刺意味的作品 Woman ' s Work: A Medley。
弗洛伦斯·克拉克斯顿(Florence Claxton)
Woman ' s Work: A Medley, 1861
展览结束于20世纪初妇女拥有选举权和第一次世界大战。格温·约翰(Gwen John)、凡妮莎·贝尔(Vanessa Bell)和海伦·桑德斯(Helen Saunders)等女性艺术家在现代主义、抽象主义和漩涡主义浪潮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这次展览中，被媒体曝光最多的一件作品来自于格温·约翰(Gwen John)。她的这件《自画像》创作于1857年。格温·约翰画过很多件自画像，基本均已正面像呈现。坚毅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表情，阐述着她作为专业画家对自我身份和职业的肯定与自信。
格温·约翰
自画像
34.9 × 44.8 cm，1902
泰特美术馆于1942年购买了该作品
而被艺术史和女性艺术研究领域视作具有代表意义的作品，艾米丽·玛丽·奥斯本(Emily Mary Osborn)的《无名亦无友》(Nameless and Friendless)也被囊括在这次展览中。这件作品取材自十九世纪初女作家玛丽·布伦顿(Mary Brunton)的流行小说《自制力》(Self-Control)，讲述了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一位单身女性试图以艺术家的身份谋生，但却失败了的故事。卖画葬父是她走投无路之举，在男性目光的审视与包围中，她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她的尊严、才华，最终只能化作这个时代中的一声悲鸣，在由男性所占据话语权的行业中，她变得无名亦无友。这件作品也映射了艺术家自己的经历。当时，由于皇家艺术学院严格控制女性数量，奥斯本只能在其他学校读夜校学习。随着名气渐长，后来她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并成功进入1857年成立的女艺术家协会。以奥斯本为代表，在生存艰难的男权社会中，积极争取女性权益。
艾米丽·玛丽·奥斯本(Emily Mary Osborn)
《无名亦无友》(Nameless and Friendless), 1857
© 泰特美术馆
展览以两位艺术家，劳拉·奈特(Laura Knight)和埃塞尔·沃克(Ethel Walker)为终点，这两位女性艺术家以其勃勃的雄心、独立的姿态和自信的意志为女性可以以艺术为职业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现在你看到我们：1520–1920年的英国女性艺术》
展览现场，伦敦泰特美术馆
Photo © Tate (Lucy Green)
展览《女性的反抗！——英国的艺术与行动主义（1970–1990）》的叙事是宏大的，但在宏大中，却是一个个具体而独立的个体呈现。她们带着自己的经历、故事、智慧和方法，在艺术的航行中相遇，互相鼓励、激励、争取自己的权利。这些在历史中具有开拓性的女性们，显示出了令人敬佩的勇气、毅力与决心。当我们今天为某某女艺术家又突破市场高价记录的而振奋的时候，也许，应该回过头去看看她们所处的时代、经历的困境和付出的心力。
